温家双煞必遇鬼的定律在完美地运转着。
3
奶油有点儿打蔫儿，这是Sam在晚上的时候发现的。
它一直趴在Sam的枕头上，呼吸有点儿急促，连羊奶粉都没有喝，也不喜欢新的鱼肉罐头和系着铃铛跟柔软羽毛的逗猫棒。
“它怎么了？不会真的……感冒了吧……”连Dean也看出了不对，从他追着奶油满屋子泼圣水开始，小猫崽儿与他新建立起来的信任就荡然无存，Sam一回来它就好像找到了靠山一样，一直黏在他身上。
Dean收到了Sam甩过来的一个极为凌厉的眼神儿。
“从小你就是这样，Dean。”Sam的开场白让Dean一愣，他弟弟把奶油轻轻拿起来放在腿上，看着他说，“你不喜欢我捡回来的任何小动物，你总在老爸面前搞小动作，甚至在我睡着的时候把它们从我怀里拎走扔出门去。”
“那是因为老爸回来以后绝不会想要看到你捡的这些毛茸茸的蠢东西……”
“根本就不是，Dean。”Sam打断了他，“因为你也想要一只，但你没勇气反抗他。”Sam紧盯着他的眼睛尖锐地说，“你选择了另一种方式麻痹自己，那就是把自己活成跟他一模一样。醒醒吧Dean，他死了。而你他妈现在还活在他的影子里。我为你感到可悲。”
“你他妈说什么……”Dean冲过来揪住Sam的衣领，这动作惊醒了一直趴在Sam腿上的小猫。
奶油迅速地从Sam的身上跳开了。随后Dean就感到后背上有些尖利的疼痛，一直顺着脊柱攀爬到他的肩膀，等他松开手去抓盘在他肩上的小猫时，他感到一个粗糙的，湿湿暖暖的东西碰触了他的手指。
奶油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。
“喵……”它在他耳边近距离地呼噜着，细细的热气扑进他耳朵里，“喵~喵呜……”
Dean的左手还保持着揪住Sam的姿势，但他们俩现在的焦点都放在那只站在他肩膀上的小猫身上。Dean半蹲着身子保持了一个相对平稳的姿势，生怕奶油会从他肩上掉下来。而奶油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，带着细小刺突的舌面一点儿也不适合对人类的情绪进行安抚，然而目前看来，它的确做到了……
最终还是Sam先叹了口气：“是我把话说重了……”他捋了一把头发，看着Dean保持着原姿势，屈着膝盖几乎平移着退回到自己的床边坐下，小心翼翼地将奶油从肩膀上摘下来托在手里。
Sam翻了个白眼儿：“真是活见鬼了，你对它那么差，它竟然还是喜欢你……”他摇着头感叹道，“我的奶油上辈子一定是个天使。”
“喵？”小猫端坐在Dean的掌心里，歪着头轻轻叫了一声。
第二天一大早，他们就带着奶油去了Golden诊所。
“从昨天晚上它就不爱吃东西，也不怎么活泼了。”Sam对短发的女医生说，而奶油正被Golden医生抱在手里，她摸了摸小猫淡粉色的小鼻头，仔细地看了看它的眼睛。Sam继续说道：“今天早晨喝了一些冲开的羊奶粉，但仍然对猫粮和罐头不感兴趣。”
“我们先来测个体温，”医生转身去拿温度计，在那外面套了一个小小的一次性塑料纸，“放松宝贝儿，我不会弄疼你的。”她拉起小猫的尾巴。
“喵？！”奶油整只猫都僵了一下，被毛瞬间炸了起来，然而它只挣着身子往前爬了半步，就被Dean按住了。
“乖一点儿，你不让医生看病，怎么会好起来？”Dean轻柔地说道。
而奶油只是用前爪扒住他的手指，在体温计推进肛门的时候惨兮兮地喵了一声——它甚至难过地把小脑袋都埋进了Dean的手里。
说实话，Dean已经不怎么想把奶油留在这儿了。
“它的体温在正常的范围内，”医生把体温计从塑料纸里抽出来，让助手拿着那条粘了些粪便的纸去化验病菌和寄生虫。她看了看刻度说道，“鼻尖是湿润的，眼角没有异常分泌物，初步判断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能再重复一下你们昨天都给它吃了些什么吗？”
“也……没有什么……”Dean嗫嚅着，“就是……这么大的一块牛肉饼……”他随手比划了一下，随后看见女医生微笑着挑了挑眉——不管这意味着什么，这表情可绝不是称赞。
“然后它还掉进了鱼缸里……”Dean继续说道。Sam和奶油不约而同地瞪向了他，于是他尴尬地咳了一声，“这是我的不对，”他连忙补充道，“是我没照顾好它。”
“没想到你还挺调皮的？”Golden用手指点了点奶油的小脑门儿，得到了一声委屈的“喵——”。这时助手拿着化验单从里面的隔间走出来，医生看了看单子，托了一下眼镜，“看起来一切正常。”
“但它确实不吃东西，而且还一副蔫蔫的样子。”Sam说道。
“你可以试想一下，自己一次性吃掉八个牛肉汉堡之后，会是什么感觉？”医生笑着坐在电脑前开始输入病例，“先生们，小猫就跟小孩儿一样，撑着饿着都不行。况且它昨天还掉进了鱼缸里，一定受到了惊吓。”
Dean想起他朝着奶油泼圣水的时候，小猫一路惨叫地到处乱窜时的情形。
而Sam瞪着他就好像他已经恨不能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一样。
“好了，我给它开了一些益生菌，回去和在羊奶粉里，用温水化开给它喝下去。”医生一边按下打印键一边对他们说，“啊……或者……我听说你们是打算把它留在这里的？”她漂亮的蓝色眼睛在兄弟俩之间扫来扫去，拿着病历单等待着。
医院大门的门铃响了一下，Dean看着病历单思索着，外间又传来前台接待员甜美的声音：“Stone先生，您又来了，闪电怎么了？今天也不舒服吗？您可真是紧张他。”
奶油趴在诊台上，抬起头来看向Dean，哀怨地叫了一声。
“喵……”
别把我留在这儿……求你……Dean。
Dean一个激灵，他感觉自己好像真能听见奶油是这么说的。
他一把从医生手里夺过病历单：“我们改主意了。”他说道，“缴费在哪里？”
女医生笑了起来：“在前台。”她转回头看向Sam，“能看出来你哥哥也很喜欢它，这下儿你可以放心了。”
“谢谢你，医生……”Sam松了一口气，而这时，奶油却忽然站了起来，喉咙里发出凶狠的隆隆声，它柔软的被毛根根炸起，尾巴直竖，朝着外间弓起身子，露出锋利的乳牙发出嘶哑的警告声音。
Sam探着上身朝前台的方向看了看，是昨天来看病的那只黑色拉布拉多——它太不喜欢医院了，现在正疯狂地拉着主人试图离开。
“好了别担心，”Sam拍了拍奶油的头顶，“那只狗狗被拴着呢，它不会伤着你的。”
Dean在前台缴费的时候低头看了看一度想要挣脱牵引绳的大型拉布拉多。
那只狗看起来非常焦躁不安，拉着它的是个中年男人，穿着一身体面的毛呢大衣，帽子压下来遮住了脸。
“安静点儿！”他朝自己的狗呵斥道。
“他看起来……不太喜欢医院？”Dean伸手打算去摸拉布拉多的头，却被大狗猛地张开嘴试图攻击，幸亏他反应迅速而这只狗正被主人拉着。“喔！喔！放轻松点儿！”Dean抬起双手说道，“看来它真的不喜欢这儿伙计。”
“先生，请您在这里签字。”前台的小姑娘对Dean说道。在Dean低头签名的间隙，她看向拉布拉多的主人：“Stone先生，Golden医生已经差不多接待完这位客人了，你现在可以……啊！！——”
她职业化的笑容在面前明晃晃的尖刀下马上转为一声惊叫。与此同时，Dean的余光瞥见一道银光朝着自己的脖颈扫了过来，他反射性地一矮身，退开半步，随手抄起台面上的硬水晶展示板猛地挥了回去。
“Sammy！”他大叫道，一面格挡着被狗主人大力压下来的尖刀。那个男人双眼一翻，果然是个恶魔。“Winchester……能在这里抓到你们可真是我的荣幸。”
Dean的身体被压在恶魔和前台中间，刀尖已经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，接待员惊叫着跑进诊室，和冲出来的Sam撞了个正着。他们手忙脚乱地挤在门口，Sam焦急地大叫：“Dean！”他从怀里掏出恶魔匕首，眼前仅距他十米远的地方，他的哥哥正被那个恶魔完全压制着，刀尖离他淡绿色的瞳孔还有不到两厘米的距离——能够留给他解救Dean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太够用了。
突然地，一道卡其色的影子从Sam的脚下冲了出去，它嘶叫着，稚嫩而尖利声音听起来滑稽又可笑，仿佛仍未学会怒吼的幼狮。然而那影子迅速窜上了前台，它越过Dean的肩膀，后肢在他的身上重重地压了一下，亮着锋利的爪子，凶狠地一爪挠在恶魔的眼睛上。
恶魔惨叫一声，抓住奶油将它稚甩了出去，在他捂住眼睛的瞬间，Dean抬起右腿一脚蹬在他的肚子上，恶魔向后飞出了几米，直到撞上医院的玻璃门才停了下来。
“奶油！”Dean转头看向猫崽被甩出去的方向，发现它躺在淡青色的墙角里一动不动。Dean心里闪过一丝酸痛，然而恶魔没给他哀悼的机会，他抬起手将冲过来的Sam一下定在墙壁上：“啊哈——不是你，孩子……乖一点儿，Lucifer还需要你。”
Sam试图将手中的匕首扔给Dean，而他刚刚抬起手臂，就又被大力地压制在墙面上，他感到自己的喉咙被紧紧扼住，缺氧令他双眼发花。奶油静悄悄地躺在他的脚边，而Dean正被恶魔一拳打倒在地，他只能蜷起身体双手护头，被动地承受着恶魔不间断地凶狠踢打。
闪电在恶魔的身后朝着他狂吠——这只巨型拉布拉多双眼盯着自己疯狂的主人，耳朵背到脑后，尾巴恐惧地夹了起来。它狂怒而毫无办法地吠叫着，直到它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对它说：“他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。”
闪电回过头，发现那只躺在墙角的小猫身上发出了柔光，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站在那光的中心，他眼角低垂，对着它说：“我想你早就知道了，是他杀了你的主人。”
闪电安静了下来，巧克力色的大眼睛眨了眨。它伏低身体，喉间发出隆隆的低吠，看向那发狂的人类——是的，它知道，那不是人类，他的身上有腐烂和血腥的臭味，昨天晚上当主人回到家时它就闻到了，那不是属于它主人的味道。
它甚至试图扑进主人怀里，再次体会温暖的拥抱和安抚，但却感受不到主人的呼吸和心跳。
“你的主人被他杀死了。”
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。
闪电看了看站在墙角的穿着风衣的男人，随后它猛地转回头蹬动后肢朝着“它的主人”扑了过去，它高高跃起，闪亮的毛皮在空中刻画出肌肉有力的线条，仿佛真如一道黑色的闪电，一口咬住了恶魔持刀的右手。
“啊！”恶魔发出高声的惨叫。巨犬的尖牙刺穿外衣，直接刺进了他的皮肤。在他甩动手臂试图将这该死的大狗从自己的身上甩开的时候，Sam终于从扼制中被短暂的解救出来。“Dean！”他大喊一声，将恶魔匕首扔向了他的哥哥。
而Dean就势一滚捡起匕首，一个反身将利刃插进了恶魔的胸膛。
暴烈的黄光从闪电的主人身上泄露出来，从他的双目和大张着的嘴中，从他被插着尖刀的伤口里。闪电仍撕咬着他的手臂，直到它的主人“噗通”一声软倒在地，再也不动。
它茫然地松开了嘴，那双巧克力色的大眼睛紧盯着主人的脸，扬起脖子悲鸣了一声，用头顶蹭了蹭主人的面颊。
它的主人随着拉布拉多的动作无生气地动了动，闪电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、鼻子、嘴唇，用鼻尖不断地拱着他的下巴，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一下下地推着他，就像之前的每一次，它想要出门玩耍或者等待主人给它喂食之前的样子。
“汪！汪！”它在主人身边叫了两声，又转回头看向站在墙角的穿着风衣的男人。它发现此时那两个被打的男人都已经蹲在他的脚下，其中那个短发的男人试图去碰触那只小猫，但摸到它鼻尖的时候又手足无措地猛地缩了回来；另外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在大喊着Golden医生的名字。
Golden医生脚步不稳地从诊室里冲了出来，脸上还有惊魂未定的表情。她看了看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猫，朝着两个男人摇了摇头。
“不！你得救救它！”那个短发的男人吼道。
“Dean……别这样……”长发的男人似乎哭了，“奶油救了你，让它好好地走吧……”
闪电朝着站在他们旁边的，身穿风衣的男人走过去，在他的身边坐好，摇着尾巴恳求地看着他。
男人抬起手来摸了摸闪电的头：“这不是你的错，你解救了你主人的灵魂，”那感觉真奇怪，只有温暖，却没有触感，“抱歉，我救不了你的主人……现在……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……”
“Castiel？”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，“这可真是太让人感到意外了……”
闪电回过头，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的女人站在那里。
而它却完全闻不到那个“人类”身上任何的气味。